2006年5月18日 星期四

讓自己成為 一家「流體的企業」

《數位時代雙週》130期 詹偉雄 2006/5/18
企業想要具有「擁抱變遷」與「快速變遷」的能力,首要之務,就是讓企業的體格變得輕盈。在21世紀裡,「流體的企業」是經營者愈來愈迫切體認到的經營哲學,而台灣的宏碁電腦,正是我們身邊最新的一個故事!
20世紀後半葉,全球企業社群裡發生的一個最微妙的變化,就是對「使命感」(mission)這概念的檢討與反撲。
誓言要以某種產品占據某個市場占有率的「使命感」,是企業誕生的理由,只要你對上個世紀國內外企業每年都必須出版的「年報」(annual report)感興趣,可以發現各家公司都會把它們的「使命宣言」(mission statement),放在下年度的營運計畫與所有的財務資料之前。
企業如此執著與在乎「使命感」,是因為經營者相信企業是由「人」所組成,只要所有同仁都能認同創業初始的某種理念或經營目標,那麼企業就可憑藉著組織裡持久的精神力,強渡成長過程中的各類突發阻礙,好比中國人所說「鐵杵磨成繡花針」或英語世界講的「真實信徒」(true believer)。
然而不管是東方或西方,「使命感」這字眼的背後,都巍峨站立著一種古典的人文思想,那就是相信「人定勝天」──人,是世界的主角,人有足夠的聰明才智來掌控管理大自然,所缺者,是人有沒有「相信這理念能贏」的決心。
確實,在20世紀大部分時間裡,「使命感」扮演了重要角色,亨利.福特相信只要做出讓汽車工人都能買得起的汽車,福特汽車就能賺大錢,他確實是贏了,而松下信之助、華德迪士尼、王永慶也都贏了;但我們卻不可忽視,隨著科技「不連續性」特質(前一項創新,往往構成後一項創新的阻礙,詳見《創新的兩難》這本經典研究書)的升高,以及世紀末全球化所帶來的資本、資訊與市場的飛快流動,都為所有「使命感」企業帶來沉重無比的苦澀,愈來愈多的例子顯示:愈堅持「使命感」,愈要利用「雖千萬人吾往矣」的那種悲壯情懷,來訴求所有員工拚此一搏的公司,都遭遇到嚴重的挫敗。
英特爾老董事長葛洛夫曾回憶,在日本NEC取代英特爾成為世界最大DRAM製造商的那一刻,也幾乎是公司所有員工士氣最高昂的一刻,但還好,他和創辦人之一的諾伊斯(Robert Noyce)平心靜氣下來問了自己一個笨問題:如果Intel是今天才創業,那我們還會去做DRAM嗎?
英特爾是少數拋棄掉創業使命的企業,但大多數公司卻未必如此。可口可樂曾經自豪:當所有人必須時時創造這樣或那樣的新產品,以滿足消費者飄忽不定的需要,唯獨可口可樂只以一種創新商品,就可以搭配各種食品來銷售。然而曾幾何時,可口可樂目前正陷於6年最艱困的市場泥沼之中,不得不加速開發各種新飲料(例如卡通化的果汁「Qoo/酷兒」),來面對不友善的全球新市場。
在當下的全球化浪潮裡,科技創新飛快,不同文化市場中的競爭同樣也快,連帶著,全球企業進行「比較優勢」重新分工的節奏更快。企業必須訓練自己「擁抱變遷」與「快速變遷」的能力,而首要之務,就是放棄創業使命所加諸在企業內的各種不具全球競爭力的業務與承諾,讓企業的體格變得輕盈,以順應各種市場的波動與技術更新,自在地調整變化;也就是說:讓自己成為一家「流體的企業」(liquid company)。
只有當企業能夠學會「忘記」(forgetting)、「刪除」(deleting)、「捨棄」(dropping)、「替換」(replacing),公司才能在佛洛伊德所謂的「無常」(Transience)世界裡,體驗到「無壓力成長」的快樂。在21世紀裡,「流體的企業」是經營者愈來愈迫切體認到的經營哲學,而台灣的宏碁電腦,正是我們身邊最新的一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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