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者的失敗學》許文融 畫到零缺點

【經濟日報╱鄭秋霜】

建國科技大學專任教授兼美術文物館館長許文融。 （聯合報系資料庫） 建國科技大學專任教授兼美術文物館館長許文融每遇到電視重播《阿甘正傳》，一定收看，惹得太太笑他：「不知看過多少遍了，怎麼還在看？」 許文融承認自己是「阿甘精神」的奉行者，雖然已經看過《阿甘正傳》N遍，卻愈看愈有感觸。他說：「人生不就是如此嗎？以平凡持續的步伐永不放棄的走下去就對了，畢竟這一段旅程重要的是過程，而不是結果！」 許 文融獲獎無數，除薪傳獎、全國十大傑出青年獎、中山文藝獎、吳三連文藝獎外，曾經得過四次全省美展首獎，為全省美展永久免審查畫家，這是許多藝術創作者夢 寐以求的終身榮譽。擁有美國碩士學位的他，36歲已升等為教授。他還曾在1992到1996年，費時四年完成一幅長320公尺、高1.8公尺的中國水墨畫 「大台灣風物圖卷」，創下世界最長水墨畫紀錄。 創作發想 台灣情懷濃郁 許文融的創作媒材多元，除了擅長的水墨，還有油畫、雕塑、複合煤材等，他的作品充滿濃郁的台灣情懷，且展現出對生命的體悟，但他的真實人生，卻曾充滿困頓與磨難。 1964年生於彰化縣大城鄉頂庄村的許文融，三歲喪母，國中畢業後父親也相繼過世，讓他開始走上半工半讀的人生之路。 國中畢業前夕，他感到前途茫茫。父兄一度希望他國中畢業後去學殺豬，也有親人建議他去學做「黑手」，但他對這兩項工作都沒興趣；國中老師邱麗琴卻看到他的美術才華，建議他學美術。 經過打聽後，知道台北復興商工美工科很有名，便瞞著家人到台北報考。他原本考上日間部，但因白天必須打工賺錢，便轉唸夜間部。找了家供吃住的招牌店當學徒，等一切都安頓後，才讓父親知道。 與其說這時的許文融已經知道自己要追尋什麼，不如說，他為的是逃離自己的過去。不過，從鄉下到台北，卻是許文融磨難生活的開始。 「國中畢業後，是我人生最慘的時候。」許文融說，以前住在鄉下，因為大家普遍都窮，也就不覺得自己特別窮；但到了台北，才知道什麼叫做「人生不如意的事十 之八九」。除了經濟壓力外，「你能想像我以前沒離開過鄉下，突然來到台北，連公車站牌都看不懂，生活不知要從那裡開始。」 生活困頓 從未打退堂鼓 在招牌店當學徒，薪水連學費都不夠付，更不用說生活費及美術用品費等。為了增加收入，10幾歲的許文融在晚上騎著三輪車，沿路剪電線桿上的商業看板，改釘 成畫板賣給美術社。當時他完全不知這形同偷竊行為，未料有人也跟著學，到街上撿廣告看板，結果被判刑兩年，許文融才知此事的嚴重性。 招牌店後來結束營運，許文融也跟著失業，後來找到畫電影看板學徒的工作。在晚上11點晚場電影開始放映後，他才能開始換電影看板，經常要畫到清晨才能回家睡覺。隔天中午前起床吃飯，下午又開始工作，晚上才去上課。日復一日的體力支出，撐了幾個月就做不下去，只好又換工作。 「輾轉幾年，我的人生就是這樣事事不順，常常換工作，也常常找不到工作。」許文融細數，後來做過的事包羅萬象，包括木雕佛像學徒、擺地攤、賣熱水瓶、當演 員等。每一樣工作幾乎都是從學徒做起，工作辛苦，收入卻很少。相較於當時同學很多人做的是設計、美工，他常覺得比不上人家，不懂自己「怎麼老是在做粗 工」？ 有一次，一家卡通公司徵才，200多人報考只錄取兩人。第一關先篩選20人，許文融很幸運過關，但最後一關卻被淘汰了。 「又失業了，怎麼辦？」許文融不知哪來的勇氣，當天傍晚再到這家公司，要求老闆「你先讓我進公司，不用給錢沒關係，等你覺得我的能力可以了，再給我薪水。」 當時他三餐都在某大學的學生餐廳吃免費白飯，撈大鍋湯裡的菜料當配菜，度過這段外人所不知的艱辛日子。工作三個月後，老闆開始發薪水給他，讓他又度過一次人生難關。 雖然生活困頓，許文融從未打退堂鼓。復興商工畢業後，老師建議他考大學，結果學科差了190幾分而落榜。這麼大的分數差距，並未打倒他立志向學的決心，他重考三年終於考上。 當時，他一面補習，一面臨摩名家畫作，向賣商業畫的店家兜售，收入勉強餬口，卻讓他臨遍各家畫風，熟知各派之長。 回想考上的那一年，許文融說：「彷彿就是從這一年起，我感覺整個人生好像比較『通』了。」他表示，考上國立藝專是因為錄取制度剛好改變，感覺上幾乎是第一次受到幸運之神眷顧。 在藝專求學時期，許文融靠畫商業畫，就可維持生計，但老師建議他轉型，他便決定到YMCA教兒童美術，強迫害羞的自己上台，還曾利用假日到學校的空教室練習怎麼當老師。藝專的老師只要知道哪裡有兒童美術老師的需求，就會介紹他去兼課。 讓自己準備到無懈可擊 藝專二年級，許文融開畫室教學生，存下足以完成學業的錢，便結束畫室，三年級開始專心創作，畢業前在學校開個人畫展，10多萬元入帳，還以第一名、畫作留校的榮譽畢業。為了進一步學習藝術，退伍後，他申請出國唸書，取得美國聖路易市Fontbonne學院藝術碩士學位。 許文融從不認為自己有畫畫天分。唸復興美工時，老師很嚴格，「班上前十名的作品貼在教室後面布告欄，最差的十名，作品就貼到黑板罵」，許文融幾乎每堂課都 挨罵；後來老師規定畫一張，許文融就要求自己畫兩張，透過不斷改進、學習，最後以前三名從復興畢業，後來還以第一名從藝專畢業，甚至成了全班唯一出國深造 的人。 許文融更是畫畫比賽的常勝軍，尤其受藝術界重視的全省美展，只要連續三年得到前三名，就成為永久免審查畫家，作品不用經過審查就可直接參展，許文融卻創了四次全省美展首獎的紀錄。 這個紀錄背後還有一段插曲。1988年第一次獲得全省美展國畫類第一名，第二年再參展時，因為送展當天下雨，他又要撐傘、又要拿東西，結果下了計程車，把畫遺忘在車上，因而無法參賽，第二年未能蟬聯首獎；但隔了一年他捲土重來，連續三年得到首獎。 分析自己參賽無往不利，許文融坦言，一開始參賽也常落選，也許是過去多次的挫折讓他知道如何從失敗中奮起。他表示：「我常常以假設自己是評審委員的立場來評論自己，怎樣才能挑不出缺點。只要把缺點改到零，勝出的機會就很高。」 以他1990年獲得第45屆全省美展第一名作品為例，當時他重畫了三次，覺得第三張OK了，就送去裱褙。但回家後還心繫畫作，把第一、二張貼在一起比較， 他發現畫中的一頂轎子移動一吋，才會讓構圖平衡，便立刻衝到裱褙店取回畫作重畫，凌晨畫完後再火速送去裱褙，勞動店家用除濕機快速裱褙，趕在報名截止最後 一刻送件。他說：「我既然看出那東西太逼近，要再移一吋才會最完美，即使時間迫在眉睫，我還是會改過來。」 「讓自己準備到無懈可擊」的心態，讓他後來事事順遂。例如，1992從美國學成歸國，出任講師，1999年就升為教授。這其實都是拜磨難生活後的通達所賜。（上） 【2008/10/08 經濟日報】